第10章 学子的本份(2/2)
(“繁星”句:出自魏晋傅玄《杂诗》之一。)
“噢。”阿真一时领会不到,了草敷衍。
“不知不觉间,节令就转换了,上个月用火地取暖还有微微凉意,这会儿睡下已开始觉得燥热了。”
“是啊,人的心境有时也会随着时令改变呢。”阿真应声认同。
那时暖阁的墙是中空的,地下挖有通道,连接房外地下的炉子,通过烧碳把热量传到屋内,称之为火地取暖。
“人心的变化多么玄妙啊。今天听父亲说起有道先生的往事了,像他那样的师长,可在无形间唤醒对方内在的善念,像神医袪病似的,甚至能导引一个失路的灵魂。”贾飏的语气仰佩不止。
“如此了不得的人物?竟有医治灵魂的大能?!”阿真小声呢喃着,将信将疑,在他看来,除非一个人愿意向善,否则旁人嘴唇磨破亦是枉然。
“在华岩馆求学,是父亲为我筹谋来的绝好机缘。唉,我也是时候加把劲儿了,就算终不抵有道先生那般臻境,也要比眼下更自视坦然才行哪!”贾飏心中透亮,别的不在乎,求学为人的功夫全在自身,无谓耽在旁人口舌间,兜兜转转毫无裨益,唯有一件,想到父母的期许,他则会忽的心绪难宁,胸前也沉甸甸。
父母之爱子,则为之计深远,无时无刻不在穷尽心力。尤其老父,执意要将远似云烟的至美岁月延续到儿子身上来,一份弥足珍贵的礼物,用心良苦,真不愿辜负。
“瞧公子说的,到什么地方去寻出个比你还好的人啊?”这是掏心窝的话,阿真用力地揉了把脸,虽说他是贾家来界休以后才进门服侍的,但是数月相处下来,从贾敏求到贾飏的身上,丝毫不像别的达官贵人那样摆谱拿架子,堪堪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主人家。
“你又不知我过往,亦没见过我从前的那些事。”贾飏笑道,还想细说之际,终觉索然,便一语带过。
“咳,如今好好的便罢了,公子又何必自苦呢?”这些日子,阿真也入耳了些许闲言碎语,很替公子不忿,怕是小主人难免也听到过一半句。
“算了,往者不可谏,来者犹可追。实在不必费力纠缠,徒增烦恼,还是踏踏实实做好一个学子本份,保持谦逊,驰而不息。”
阿真点点头,小主人这份积蓄了精神、为将来努力的奔头,他也该多多留心,毕竟,做个称职的书童才与公子相宜啊。
贾飏大手拍在憨直小书童的肩头,“阿真,你是界休本地人,对华岩馆郭宅的事应是相当熟稔喽?”
“也没有啦,还是近来跟着公子上了两天学,才多少知道了一点。话说,那郭家每代之中,总要选出妥当子弟,好将华岩馆传承下去,如今的郭太公,正是有道先生的嫡长孙。”
“哦,那郭太公的兄弟可有很多么?”
“听说还有位老秭妹,嫁到洛阳去了,具体情形便不很清楚了。”阿真硬生生摁下个呵欠,“有道先生的教子庭训,是不许后代纳妾的,是故,郭家支系比旁的世家要单薄些。”
阿真说到此处一顿,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县令亦不纳妾室的缘故,他振作起来接着说道:“那郭太公膝下有四个儿子:长子郭如暤,因年事渐高,如今只在书馆教授经学,夫人范氏,子猷公子和少婵姑娘便是这范夫人所出;次子郭如暟,年少时曾在官衙作事,从小好道慕仙,近年来在绵山介公祠中修行,并主持供献仪轨,夫人王氏,生的子献公子和少妍姑娘。”
“是古之贞固贤士介子推的祠堂,改日我们也该上山去参拜参拜。”
“那敢情好,还有郭宅三子郭如昑,便是咱们县令心心念念的那位,他与思夫人仅有少姝姑娘这个独女;四子郭如晫,说是平时打理书馆事务,其实也就顶了个名头,有子猷先生面面俱到地用心操持,作叔父的只是偶尔出面从旁指点,再轻松不过的了,其夫人柳氏,生的是——”
“哦,是子默和少嫆。”贾飏点了点头,“如此看来,华岩馆必是长房的子猷公子来承袭了。”
“十有八九,大致不差了。”阿真语气里,有几分故作的老道深沉,“不愧是有道先生后人,郭家的公子姑娘们个个飘逸出尘,大概平日里太过用功读书,今日在山上过个节,都高兴得什么似的。”
“人生不满百,常怀千岁忧。懂得开心实比耽于忧闷来得高明些。心情和煦时,从容地寻味身上沉潜的岁月时节,无异于另一番修学,郭家子弟,绝非贪玩放纵之流。”贾飏剑眉轩昂,振振有词地维护同窗。
“也是,那子猷先生轻易是不开口的,但凡讲起话来,有见识,底气足,总叫人耳目一新;子献公子性情鲜明,颇有些恃才傲物,与公子你倒是相见如故,回回相聚都有许多话说;子默公子虽是老幺,言语间从不露骄矜之气,写诗作画时如同着了魔,旁的一盖浑忘。郭家的几位姑娘么,进退合矩,谈笑晏晏,且妆容精致,哦,只除了少姝姑娘,她可是挺有意思的一个人哩!”
“哦,你这‘有意思’——是什么意思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