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1章 三十贯(1/2)
元瑶自江南回京后,对于身份的突然转变,或许还不适应。这一点不论是李时安,还是林尽染皆有目共睹。
从前只为己而活,到现在的心有牵挂,又上升至关系一整个家庭。她终不似李时安这般从小接受正统教养的女子,谈吐举止尽是大家风范。
事实证明,曾经赖以生存的心眼把戏、阴谋诡计或许仅是小道,又或是前人故布下的计策,只待自己揭发。与动辄纵观全局的博弈相比,这些小聪明似乎显得上不了台面。
又譬如她不以为意的声名,而今却成为桎梏。任来风从布局让其接手揽月楼开始,就是以青楼女子的身份约束她。即便是清倌人,也无法逃避外界的流言蜚语,不能挣脱揽月楼的掌控。
这场后宅争妒的传言中,她俨然成为一个排挤、甚至企图取代正室的小妾。期间若真诞下子嗣,这几乎就到了百口难辩的境地。
元瑶静静地依偎在林尽染的怀中,忽然紧紧抱住他的腰身,好半晌方才松手,抬眸间弱弱道,“我知道夫君在龙泉时,定与他做了交换。可······”
“至少在东市,他救了你一回,对吗?”
元瑶半撑起娇躯,语音中不免有一丝激动,“那是假象。他只是想借机警告我罢了!”
好一会儿,又低声接了一句,“彼时莫说是他们,连我和时安也以为夫君潜伏在城中一隅。这救或不救,与其说是让夫君欠下这份人情,不如说是······留我作饵。”
“你知道就好。”林尽染宠溺地刮了刮她的琼鼻,随即不由地轻叹一声,“不管他是何目的,终归是冒着风险救下你。这份人情若在合理的范围内,我会尽可能地偿还。还有,往后不必如此懂事,也不用费心去考虑被所有人接纳,你就是你。”
李时安对吴兰亭的遭遇一直耿耿于怀,且不说昔日的亲事未有全力制止,就说起因是自家夫君赠的书册,却险些害了她的命。过往种种令她对昔日好友的歉疚殷殷几是到达了顶峰,故此在此过程中,无意间伤害了元瑶。
偏生是自卑心作祟,元瑶又不懂拒绝。但凡善加忖度这将对她造成的影响,可能远大于林府的声名,她都不该去配合李时安如此草率行事。林尽染就此也同二女交过心,只是不承想当中还藏匿避子汤这回事。
元瑶知他意有所指,瓮声瓮气道,“我担心夫君以为我不愿生育。然则当下的情形,若孕有子嗣,于时安和林府而言并无益处。是我恳求野丫头莫要声张,她则要求我不准再服避子汤,替我另想其它的法子。”
终归是牵涉私隐,又极易招惹误会,李时安、元瑶和宋韫初三人私下商议再正常不过。这也无怪连采苓都会为她说话。
林尽染将其拥入怀中,思忖良久方顺着她的话,“宋姑娘素有手段,若不伤身的前提下,生育一事即便拖上一阵也无妨。”
翌日,清早。
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,“夫君?夫君?”
林尽染睁开迷蒙的双眼,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,登时汗毛根根竖立,脑袋瞬间清明不少,一面囫囵地披上外袍,一面着急开门,“时安,可是有急事?”
“昨夜派遣的小厮在藏书阁等了近一个时辰,也未等到向成林,于是嘱托值宿的学子代为转达。今晨我又吩咐小厮前去传话,方知他一夜未归。”
今日毕竟是要商议杨、向二人的亲事,又请崔秉志前来见证。不承想,目下向成林却不见踪迹。
李时安一时匆忙,只顾告知情况,但见其未整衣着,光脚便来开门,顿时羞红了脸,“夫君不若先更衣吧,地上凉。我···我在前院等你。”
“老夫老妻的羞什么!”林尽染见门外并无采苓跟随,一把将其带进屋内,关上房门。
磨蹭了好半晌,方在二女的嗔怪声中更衣。
“昨日就没了踪影?”
李时安替他抻了抻衣领,“嗯。昨夜夫君既歇在元瑶房中,我也不便打搅。”
元瑶以为她意有所指,遂娇嗔道,“昨···昨夜我和夫君没什么。”
“我也没说你们有什么!”李时安眸中满是笑意,揶揄道,“元瑶这是欲盖弥彰呐!”
“你···你们!哪有清早······”元瑶几是羞赧得不知该如何形容他们,手指比划了半天也只得无奈放下,鼓着闷气坐在一旁静静梳头。
三人经此说开误会,纾解郁闷,心绪已然畅快许多。
李时安开口试探,“可要命人找寻他的下落?”
林尽染摇了摇头,“若只是想耽搁议亲的日程,他们又怎会让我们轻易找到呢。大抵是三皇子和林明礼使得招,只想拖延两日。向成林毕竟是登榜的翰林学子,如若真有何差池,他们逃不开干系。”
“那夫君是打算暂且不予理会,照常议亲?”
林尽染沉吟片刻仍是改了主意,“还是得命人去寻,否则杨姑娘和崔伯伯那儿不好交代。想来他们也猜到三皇子会使些腌臜伎俩。”
元瑶施施然起身,揣度道,“议亲固然重要,若我想搅黄这门亲事,许会在绾儿和向公子成亲那日,掳走一人。既失了面子,又完不成仪典,这桩婚事也就不了了之了。”
“婚姻大事,尚无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当街掳走新郎和新娘。”李时安不禁莞尔,随即又顺过她的话茬,“不过元瑶所言也非全无道理。若想搅黄这门亲事,我倒觉得会在纳吉这一环上动些手脚。”
这三书六礼中,男女若缔结婚姻,须得两家互报婚书,在官府落了印。这聘书和礼书一过,这门亲事就算是成了大半。而纳吉时,双方若无相冲相克的征象,婚事算初步议定,后续不过是水到渠成。故此,纳吉之礼是否能成,也可谓重中之重。
林尽染淡然一笑,“无论如何,我也该去见上一面。今日既已邀崔伯伯和杨姑娘过府一叙,你们就只管照常筹备席面。”
二女欣然应下。
正值林尽染出门,恰逢在外打听的小厮匆忙赶回府,大口喘着粗气回禀,“公···公子,命小人打听的那学子找到了,就在平康坊!”
林尽染不由地惊诧道,“是在安乐居?”
“是。小人打听到向公子身无分文,竟在安乐居···狎···狎妓。”小厮嘟嘟囔囔地回道。
今日的席面本是特意为向公子和杨姑娘准备的,不承想竟闹出这等戏码。
诚然,若放在寻常,男子狎妓也算不得要事。更何况向成林正值青壮,倘若能留下几篇华章,尚能为人称道一声‘风流才子’。可现下偏偏是议亲的重要日子,此刻狎妓,且无银钱结账,传扬出去怕是要沦为整个京城的笑话。
林尽染命人牵来快马,径直往平康坊策驰。
安乐居门前有一衣衫不整的学子蜷伏在地,双手紧紧抱住头颅,透过双臂之间的缝隙,隐隐绰绰地瞧见他的面颊已被揍的乌青。身边围着半圈小厮,骂骂咧咧道,
“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,岂容你放肆!不过是个刚刚登榜的穷酸学生,竟也敢来安乐居蹭食。我呸,什么玩意!”
其余小厮也忙活着四处招呼人围观,又架着向成林站起身来。
见其羞愧难当地垂着脑袋,使劲抓住他的下颌也不能令他抬首,索性抓住他凌乱的头发向后猛揪,迫使他露出狰狞的面容。
“向公子!听说你不日将与香水铺的杨姑娘定亲,如今这副模样,怕也是无地自容吧!”
向成林直至此刻,大脑仍是一团浆糊,昨日只记得挨了一闷棍,迷迷糊糊间不知被送往何处,又被迫饮下许多酒······再后来,已然出现在安乐居的门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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