锦瑟 番外（2/2）

为此，他在那个个尸横遍野，路有白骨的乱世，一个人执拗地渡过长河，爬过雪山，斩荆拔藜，不畏烽烟，朝着龙虎山挣扎前行。/p>

当时麻木的少年不知畏惧，不懂畏惧，就像一头倔驴，走到龙虎山下时，他已经仅存一口气。/p>

他还记得那时的龙虎山有着九宫十殿，即使乱世烽火中，依然有着卓然的地位。没有人知道晕倒在风雨中的少年是那一代天师的私生子，而战火不断地年代，逃亡龙虎山避难的百姓数不胜数，倒在龙虎山下的白骨垒起来，不比任何一座道峰低多少。/p>

不是时人无善心，而是在战火中的人命太轻，经历过十室九空，易子相食场景的人不会因为在龙虎山下有人饿死而觉得意外。/p>

身体已经彻底失去任何气力的少年在那个阴雨天，在距离自己目标最近的地方，倒下。/p>

或许那次倒下只是为了往生谱上能够遇见想要遇见的人。/p>

那个善良的采药少女，为了让这个少年活下来，为了让连口都已经张不开的少年活下来，她用自己的嘴一口一口地喂他喝下稀粥，他还记得，当时一点一滴，心跳和脸红。/p>

再次见面时，她还是一个善良普通的采药少女，而他是风采俊逸、白衣翩翩的少天师。/p>

在漂泊中见了世人艰难的命运，看了世事的无常，下为天地立心，为生民立命宏愿的少年，从此仗剑天涯，行侠天地间。/p>

他和她一见，总是匆匆别离，直到后来，再也没相见。/p>

有人说她后来嫁人了，有人说她后来失踪在采药的山谷里。/p>

他不知道她去哪里，那时他被封羽衣卿相，那时他让龙虎山十宫八十一观，那时他让龙虎山成为道教圣地，邪魔辟易。/p>

可是，他再也没有见过那年那个雨季里的那个采药女。/p>

以为自己修为通天，道骨无双，以为自己心境然，不沾红尘。此后，红尘与我两不相干，却不知从此道心种情，不知不觉，再也难以相望。/p>

庇得天下百年安宁之后，在人人以为自己升之时，自闭于幽室，生死不出。没人知道，那时的他早已开始堕境，不复绝世风采。/p>

那时他不知前路在哪，已经无敌于世，却不知何去何从，从此陷入道障，只能自囚于室。这一囚，竟是千年之久。/p>

风雨齐聚龙虎山，天雷已经孕育许久。天地的气息已经逼迫而来，仿佛一草一木都对自己产生巨大的抗拒。/p>

老天师晒然一笑，看着正一脸愁眉地关紧木窗的采药妇人，微微露出早已微黄的门牙，没有一点高人的模样，像当年他醒来见着她时，像每次离去归来遇见时。/p>

那年，少年有话说不出口，那年，少女有期盼不敢说出口。那年，好多年。自此经年，念念不忘，青丝万道，最是无端。/p>

你是我刻在心底的伤痕，我却愿生生世世受沉沦，不从诸圣神明求解脱。/p>

现在，为你扫清这漫天风雨，还你一个朗朗晴空。/p>

“剑起——”/p>

“剑来——”/p>

“剑去——”/p>

天地间悠悠响起的呢喃，像是当年再见时，想要告诉你，自己已经是可以带你仗剑红尘浪迹天涯。/p>

老天师傲立于风雨中，风雨似乎无声，却只能听见木窗紧扣，即使天雷夺目，也只是晒然一笑。/p>

天地风雨云雷中，凭虚遨游，风雨无阻，好不逍遥自在。/p>

那一日，晴空万丈。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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